《园林》学刊·专题导读（2024.05）丨全文下载丨南宋德寿宫北苑复原新探
南宋德寿宫北苑复原新探
A New Restoration Study on North Garden of Deshou Palace in Southern Song Dynasty
顾凯* 叶聪
顾凯
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景观学系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风景园林学会理论与历史专业委员会委员、文化景观专业委员会委员，主要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历史理论与遗产保护
叶聪
浙江省古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在职设计师，研究方向为建筑历史与理论、风景园林历史理论与遗产保护
• 全文刊登于《园林》2024-05期 P61-70.
• 全文引文格式：顾凯, 叶聪. 南宋德寿宫北苑复原新探[J]. 园林, 2024, 41(05): 61-70.
• 摘要：南宋临安德寿宫北苑地位尊崇、特色鲜明、记载丰富，因在中国园林史上承前启后而具有重要认知意义，随着考古推进和德寿宫遗址博物馆建设，对其研究需要进一步展开。针对现有研究中存在的诸多问题，进一步发掘相关历史文献，并结合相关园林史研究与各类相关园林图像信息，展开平面关系和景物形态的深入探讨，获得新的德寿宫北苑的总平面推测复原图；并对其中作为重点山水景观的仿飞来峰、冷泉及冷泉堂的营造进行细致探讨。从而获得对德寿宫北苑的新知，也对南宋园林的历史发展认识产生新的推动作用。
• 关键词：德寿宫北苑；南宋皇家园林；园林复原；飞来峰；冷泉
德寿宫是南宋首位皇帝宋高宗晚年禅位之后的居所，时人称为“北内”，地位与皇城大内（时人称为“南内”）有近似的尊贵地位。德寿宫为南宫北苑格局，其后苑是目前存留资料最多的一处南宋宫苑，又因其作为南宋早期园林而有着承前启后的意义，在园林史上是南宋皇家园林认知的最重要案例。近年来，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对德寿宫开展了4次发掘工作，对前部的宫殿区有较多认识，后苑部分虽尚无具体内容的有效考古信息，但进一步确定了基址范围；为配合德寿宫遗址博物馆的建设、更好展示南宋皇家园林的历史风貌，对德寿宫北苑深入复原研究。
德寿宫后苑具有相对丰富的记载，对该园林已有较多的研究，形成多个初步的平面复原成果（图1）。这些成果是本研究的重要基础，但同时还存在一些有待继续解决的问题，成为本研究的关注重点。
图1 德寿宫北苑已有平面复原图
本研究拟从平面关系、平面形态、景物营造三个层面逐次深入地展开先获得总体的平面拓扑关系图，再深入至平面推测复原图，进而形成对局部重点景物的深入营造认识。
1 平面关系研究
开展复原研究的首要步骤是厘清平面关系，这又可分为整体格局和景点关系两个层面。
1.1 整体格局
（1）轴线问题。在宋代，皇家宫苑、乃至权贵庭园也往往呈现出明确的轴线，如北宋艮岳，即便规模较大、景点众多，也有南北向与东西向的“双向轴线融于山水宫苑之中”；又如描绘南宋权臣贾似道府邸园林的《越王宫殿图》（图2）中，园中也有强烈的轴线。德寿宫后苑为高等级皇家宫苑，用地有限而建筑群落密集，将南部宫殿区域的轴线北延而组织起后苑中主体建筑群，也更能体现出皇家园林高贵华丽的特点。
图2 《越王宫殿图卷》局部
（2）边界问题。德寿宫位于城市街区，本身用地有限，后苑景点众多，中心又有大池占据主体空间，因而其中各景点布置的自由度有限，与边界的位置和方式有密切关系。本次复原得到了管理部门提供的、根据最新考古证据重新确定的边界，对四至范围、尤其北部宫墙部分有新的认识，因而可以根据这一新的基础信息，对德寿宫后苑可以进行更为深入的、相对更为准确的格局研究。
1.2 景点关系
（1）对游园活动反映的景点关系进行梳理并绘制拓扑关系图。《武林旧事》对园中记载的园林活动进行了详细描述。将历史文献中的的相关园林活动场所及其关系落实到园林空间、体现于平面，可绘制出园林整体布局及活动游线的关系图（图3），从而把握各景点间的准确关系特征。
图3 德寿宫园林活动游线关系图
（2）对一些重要景点关系的具体认识，尤其是聚远楼、飞来峰、冷泉堂等景观焦点，在各复原图中存在诸多差异，有待继续探讨。德寿宫后苑并非一次性建成，主要有两个明显的建设时期。从《武林旧事》记载可知聚远楼位于冷泉堂—飞来峰组团的西侧；另据周必大《玉堂杂记》，冷泉堂—飞来峰位于后苑西侧，而聚远楼在组团的西北方位。
2 平面形态研究
2.1 核心大池相关形态
（1）池岸。已有平面复原图中的中央大池，虽然形式不一，基本上以自由曲折池岸为主，符合对于江南园林的一般印象。园林史研究表明，在晚明之前，江南园林中新开凿的水池多为方整，在宋代也尤为明显。德寿宫北苑的中央大池最有可能为方整池岸，也更符合前述存在中轴线的讨论以及作为“气象华胜”的皇家宫苑气质。
（2）池堤。尽管水体总体上确定为方整水池，但也有局部的变化。《武林旧事》中有“就登御舟，绕堤闲游”描述，可知德寿宫后苑中可能存在长堤，将水面分为内外湖面，可作水上绕游。高宗孝宗推崇西湖美景，苑中大池即称“小西湖”，因而仿造西湖中的白堤苏堤很有可能。德寿宫北苑有着北宋传统与南方风景的融合，既沿袭严整方池，又结合堤岸造景，因此研究中采用较规整的方池为小西湖的基本形状，局部又有池堤与变化处理。
2.2 建筑植物形态及总平面图生成
借助相关的研究与材料，尤其是借鉴大量宋画中的建筑（尤其是皇家园林建筑）及其组合的形象，乃至现有宋代建筑遗存，并以园林活动的需要核准各主要建筑的尺度，展开各分区建筑（群）及环境的形象复原设计：南区主要接续前殿肌理，分列射厅—球场、载忻—忻欣和灿锦—半绽红三条轴线，接续前殿区建筑群落（图4）；西区飞来峰、冷泉堂为二期建设，复原中以聚远楼为主体，保留此组团一定的独立性，同时兼顾与西区其他景观的联动关系（图5）；东区以土冈植物自然风光为主，突出山冈野趣与隐逸氛围（图6）；北区作为整个宫殿序列的结尾，设置清华与载忻对望，并在两侧布置珍稀植物盘松与日本椤木堂绛华（图7）。从而获得德寿宫后苑的总平面推测复原图（图8）。
图4（左上） 南区形象复原过程
图5（右上） 西区形象复原过程
图6（左下） 东区形象复原过程
图7（右下） 北区形象复原过程
图8 德寿宫后苑建筑柱网平面图与模型展示
关于德寿宫后苑中的植物景观，宋时园林追求四季皆游，四时景异，复原研究在园林分区中注意布置季节性景观的布置，进一步推测出结合四季游赏的总平面布置（图9）。
图9 德寿宫后苑四季游赏活动分析图
3 重点景物营造研究
仿飞来峰和冷泉在南宋时风靡一时，对德寿宫后苑中的仿飞来峰、冷泉营造的进一步研究，不仅对认识其中造景特征具有重要意义，还能以此窥见南宋仿西湖园林的建设特点。
3.1 仿飞来峰
“仿飞来峰”是南宋江南园林假山中常见的一种类型，德寿宫假山是其中典型一例。从文献可知其中石料占比较大，整体表现为石假山形象，同时山有多处石峰并存在山洞，此假山应为置石与叠石的综合体。南宋《汉宫图》（图10）中描绘的大假山被认为与仿飞来峰类型的假山具有高度关联性，假山综合采用置石、叠石两种手法，形成不同的景观氛围，丰富游览体验（图11），德寿宫假山很可能也使用了类似手法。
图10 （南宋 ）赵伯驹《汉宫图》绢本设色
图11 汉宫图中的假山分析图
3.2 冷泉及冷泉堂
天竺灵隐飞来峰下有冷泉，德寿宫营造“飞来峰”时，同样结合水景模拟冷泉沿线景观。根据天竺灵隐“冷泉亭—冷泉—飞来峰”的景观结构关系，复原方案将冷泉堂设置于假山对侧，中隔水面，营造静观效果。冷泉中还存在动态水景的营造，推测南宋时德寿宫中对“冷泉放闸”进行仿建是合理的。虽然不能确定文献中的“水帘”究竟属于哪一种动态水景营造，毫无疑问的是，宋时的水景营造手法复杂、精巧，水口、引水通道设置齐全，水路系统完善。并且以假山、建筑等作为瀑布、喷泉等的依托和背景。
4 结语
德寿宫北苑是备受关注的南宋皇家宫苑，分区格局明确，景观特征显著，仿西湖之湖面与湖堤、灵隐之飞来峰与冷泉于有限的占地中，华整而不失精巧。在平面关系上，德寿宫北苑整体格局很可能有着明确的中轴线以及与边界的密切关系，聚远楼、飞来峰、冷泉堂则有着密切的组团关系；平面形态上，中央大池应有着方整的池岸、并存在池堤；而其中作为观赏焦点的山水景观，仿飞来峰假山是置石与叠石并用、兼仿排衙石序列与飞来峰山洞的综合型游观假山，冷泉“水帘”则是或与假山结合的飞瀑、或与“冷泉放闸”类似的水闸景观。
由于实物证据匮乏等实际限制，此次德寿宫北苑复原大量参考相关文献、绘画等资料，主观性无法避免，或许仍存在不当之处；亦限于篇幅，文中仅对复原研究中所涉及的新发现做了探讨，所论远不全面。期待随着相关考古工作的进一步展开，更多新的营造细节得到发现，德寿宫北苑的认知可以继续得到调整和深化，从而对南宋园林的历史发展认识也可得到新的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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